雕塑奇才刘士铭生活回忆中的即兴之作

作者:人民日报

这是一件长78厘米的陶塑,名曰“黄河船”,一条待渡的大船,装载着大缸、小缸,大羊、小羊。4个头裹羊白肚手巾、赤膊的黄河汉子,或站或蹲,正在高兴地聊着什么。好一幅黄河生活画卷!一个普通的生活场景被艺术家“发现”,便有了不寻常的意义。这是母亲河托起历史的渡船吗?我们耳畔响起《黄河船夫曲》的旋律,风雨过后,是一片灿烂的阳光,祥和的水天。

这是作者生活回忆中的即兴之作。

作者刘士铭先生,这位雕塑界的奇才,已是八十老翁,他相貌清奇、目光炯炯,有着传奇的经历。1950年,他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留校任教,同年创作的反映土地改革的雕塑《丈量土地》,才华初展,非同凡响。1958年创作的雕塑《劈山引水》,以浪漫主义的热情、民族化的形式,讴歌了时代精神,产生了巨大社会效应。这两件概括历史、经得住历史考验的作品,已奠定了年轻的刘士铭在美术史上的地位。但热爱民族、民间艺术的他,似乎听到冥冥之中的召唤,像当年王洛宾为民歌吸引远走新疆一样,于1961年离开了美术学院,来到河南,在大学和博物馆工作10年,后又在河北工作3年。他沉浸在地方风土人情、民间美术、戏曲之中。走黄河、下窑洞,中原和燕赵文化的丰厚积淀成为他日后创作不竭的源泉。1974年他回到北京,在中国历史博物馆修复文物,这又是6年难得的机遇,接触到大量古代艺术珍品,眼追手摹,心领神会。他从古代陶俑中重新发现了自己,那看似乱头粗服,而实如明镜般真挚的艺术正是刘先生的本性,也更坚定了他创作的表达方式。

1980年刘士铭回到阔别19年的中央美院,边兼课边作陶艺。美院的电窑成就了他艺术的大飞跃。他有了多年生活积累,找到了创作的方式、创作激情。用他的话说:“放一小炮,就引燃了。”无论寒暑,守着电窑,别人以为不堪其苦,他却如使命所驱,自得其乐,十几年创作了500多件作品。古希腊先哲说:一件有灵感,用真挚感情完成的作品必是好作品。刘先生的作品怎能不件件皆精呢?

再看这件《黄河船》,细节刻画多么真实,这说明当年作者看见此景,心有所动,仔细观察,才有日后记忆的重现。在艺术中,细节的真实是打动人不可或缺的依据,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并未陷在“真实”中,他用写意手法,在表现中把握再现的“度”。汉代和晋代雕塑都重简约,不同的是汉代浑朴大气,晋代更重韵致,刘士铭先生完美地结合了二者。这件作品人和物错落有致,塑造有韵有味儿,丰富的形体被分类安排在船槽的三格中,最后又用大船的外框整体统一起来。整体和细节的统一、表现和再现的统一、表象情趣和深远意境的统一,正是刘士铭艺术的精髓。他的作品耐人寻味,像陈年好酒香淳而清冽。

如果说像《黄河船》这样从生活中捕捉的有“意味”的作品是刘士铭的成名作《丈量土地》风格的延续,还有一类作品则是《劈山引水》浪漫主义风格的延续。他艺术的这一面,似被论者所忽视。高25厘米的《丝绸之路》,大漠风烟化作安健如屏的骆驼,心中的佛陀护佑千年的丝路。多么瑰丽的想象!是什么给了作者灵感?是莫高窟,是高昌古城,还是胡杨林?作为雕塑来说,骆驼的剪影和佛陀的洞窟使作品既有明晰的影像又富于空间感和量感。这是一件以小见大,充满历史感的佳作。

雕塑是沉默的艺术,刘士铭更讷于言。我们是透过作品了解他,对他进一步了解后更增进了对作品的理解。像所有大艺术家一样,刘士铭的艺品和人品是分不开的。在艺术多元化发展的当今,什么是艺术家的品格?什么是艺术的本质?象牙塔中的艺术家如何认识民族、民间艺术?原生态艺术如何在保存“原生态”的前提下提高?刘士铭其艺其人为我们提供了有益的启示。